“淩月，你過來一下。”

地中海中年男帶著我走到一間大廳的門口，對著屋裏喊了一聲，背對門口的身影便放下了手裏的東西，走了出來。

介紹一下我自己。我叫關陽，是一名大三的學生。我所學的專業是醫學生中最偏門的法醫學專業，以後的就業方向自然是人們眼中比較神秘的法醫。而我現在所在的地方，正是市公安司法鑒定中心。我就要在這裏，開始為期十二周的實習生涯。

帶我來的這個地中海，是這裏一個什麽主任，據說姓沈。也許是因為歷來我們專業的學生比較少，或者可能是因為介紹我來的老師和這個沈主任是師兄弟的關系，總之他對我的到來十分熱情。

被稱作淩月的美女站在了我的面前。她的年紀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多少，也就是二十幾歲的樣子，冷冰冰沒有笑容的素顏美貌無比，寬大的白大褂也遮掩不住她優秀的身材。

被美女無視，對我來說屬於家常便飯，而淩月這樣的美女，被人盯著看估計也是常態。而我盯著她看並不只是因為她的美貌，而是我感覺到這個美女有些不對勁。

“沈主任，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？”美女淩月開口問道。

“是這個樣子的。”沈主任輕輕在我肩頭拍了拍，“這是關陽，我們新來的實習生。”

“哦。”隨著一聲輕輕的回應，她迅速往我的方向瞟了一眼，隨即轉了回去。

氣氛有些尷尬，沈主任只好繼續介紹。他指了指淩月，對我說道：“小關吶，這是我們這裏的美女法醫淩月。你可別因為人家是個美女，就小瞧了她的專業水平。”

“怎麽會呢，沈主任。”我急忙搖了搖頭。

“那就好。”沈主任點點頭，“那你就和淩月好好學著點，讓她帶著你實習吧。”

讓她帶我？

看著淩月冷冰冰毫無表情的臉，雖然精致漂亮，但是如果是跟著她實習的話，我都不知道這十二周我該怎麽熬出頭。

“讓我帶實習生？”

我正在心裏琢磨的時候，沒想到淩月忽然開口問道，語氣中滿滿的不樂意。

“怎麽？你是嫌棄關陽太年輕？”

我承認，我的相貌看起來是嫩了點，還不到十八歲的樣子，但我真的已經二十一歲了。而且，別人如果知道了我的心理年齡，估計得嚇個半死。我在心裏默默想著。

“不是因為這個。”淩月否認道。

“那是因為什麽？”

“我的工作實在太忙。”淩月開口解釋，“沈主任你知道，門診的人手本來就不夠，平常還要負責……”

“你不用說了，這些我都明白。”沈主任擺擺手，阻止淩月繼續說下去。

“我知道你們門診人手緊張，所以我才安排小關來門診實習。老張可告訴我，關陽在學校的成績非常棒，派過來正好給你做助手嘛。”沈主任不容置疑地說道。

你不願意帶我，我還不願意你帶呢。不過沈主任已經這麽安排了，刀山火海也都成了定數。

“關陽，跟著淩月好好學啊。”沈主任扔下這句話，就背著手走了，留下我和淩月面面相覷地站在走廊裏。

“你好，我是關陽，以後請多關照。”我伸出手，希望主動打破這種尷尬的場面。

“你好，淩月。”

淩月伸過來的手白皙幹凈，帶著淡淡消毒水的香味。她修長的手指輕輕碰了碰我的手心，馬上收了回去。

好涼的手！

即便這一瞬間蜻蜓點水的接觸，也已經足夠讓我確定最初的怪異來自何方。淩月確實不正常，她的身上帶著濃郁的死人氣息，我對這種感覺再熟悉不過。

看來，我在這裏的實習工作可要有的忙了。

打完招呼，淩月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，坐在自己的位置繼續忙了起來。我只好跟了進去，死皮賴臉地站在她的身後，看她在忙些什麽。

淩月完全無視了我的存在，專心地撰寫著一份傷殘鑒定報告。半個小時之後，我終於忍耐不住，開口問道：“我該做些什麽呢？”

“不好意思，你先自己隨便看看，熟悉熟悉環境，我這裏還有幾份報告著急做出來。”淩月的嘴上雖然說著不好意思，但實際上顯然沒有任何的歉意，語氣中反而充滿了對我打斷自己工作的不滿。

我只好坐在淩月對面的位置，一心一意地看著她工作。

經過我仔細的觀察，發現淩月身上帶著的死氣，並不是因為工作中經常接觸死屍，而沾染上的氣息。她的身體周圍，縈繞著淡淡的冤魂的陰氣。

看來是鬼魂作祟無疑。而和鬼魂打交道，才是我真正的本職工作，雖然我對這個工作到現在都還不習慣。

至於我為什麽這麽說，那可說來話長。

我是一個孤兒。也許從一生下來，就在孤兒院裏了，因為我既沒有見過我的親生父母，又從來沒有他們的一點音訊和線索。當我考上大學之後，我終於離開那個生活了十八年，不知道算不算家鄉的城市，來到大學所在的城市，開始了我新的生活。

報完名之後，我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這個將要生活五年，也許還會更久的城市，興致勃勃地上了街。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晃悠到黃昏，準備回學校的時候，我才發現，我根本弄不清楚學校的方位。

打車當然是最方便快捷的方式，但是一想到學費生活費等所有的開銷，都需要自己掙來，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。找人問一問路，就能回到學校。

正在我考慮要在這個鬼也沒有的小巷中，找誰來問路的時候，身後響起了一個老頭的喊聲。

“蒼穹！蒼穹！”

真是想什麽來什麽。我轉過身，準備向身後的老頭問路。但等我回頭一看後，立馬就打消了這個念頭。

老頭有六十多歲的樣子，花白的頭發梳的整整齊齊，上身穿著一件藏青色的對襟衫，下身卻穿著一條褲縫熨得筆直的西褲，腳上還穿著擦得鋥亮的皮鞋。

大夏天穿的這麽不倫不類，不會是腦子有什麽問題吧？

我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打算，重新轉身，準備走出小巷，找別人問路。

“蒼穹，你等等。”老頭在身後繼續喊著，聽口氣似乎在喊我，因為除了我們，小巷裏再沒有別人。

我忍不住回頭指指自己：“大爺，您喊我？”

老頭氣沖沖地瞪著我：“不是喊你，難道我喊鬼啊！”

“可是我不叫蒼穹，您認錯人了。”我解釋一聲，準備離開。

“我怎麽會認錯人。”老頭的聲音有點氣急敗壞，“蒼穹你給我站住！”

該不是攤上什麽事兒了吧？我心裏不由得想到，這個神神叨叨的老頭子，莫非是想訛我？要是被他訛上，那我還不得傾家蕩產？

想到這裏，我撒腿就跑。

那老頭竟然追了上來！看來我的想法沒錯。不過他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，還穿了雙皮鞋，能追上穿著阿迪王的十八歲小夥子才怪。我跑的虎虎生風，沒想到那老頭竟然在後面緊追不舍。

直到穿過兩條街道後，我才徹底擺脫那個怪老頭。心有餘悸的我靠在一個路燈下面，得意地笑著，幸虧我反應快，差點就讓那死老頭給訛上了！

掏出我的古董諾記手機看了看時間，已經快到九點了，再找不到回去的路，恐怕就算回到學校，宿舍也都關門了。

我正準備找人問路，有人在我身後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，恐怖的聲音隨即在耳邊響起。

“我真的是找你！”

我一回頭，正對上老頭咧著嘴的笑臉。

我去！這是什麽怪老頭，真是陰魂不散。

“大爺，您真認錯人了！”我馬上哀求這個老頭，“我不叫什麽‘蒼穹’，也不認識您。我叫關陽，是個窮學生，真的沒什麽錢。哦，對了，我還是個孤兒，家裏就我一人，沒什麽有錢爸爸。”

“誰想聽你說這個了！”老頭不屑地打斷我亂七八糟的哭訴，斬釘截鐵地說，“我找的就是你！”

看來躲不過去了，得！算我倒黴，財去人安樂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了。

我平覆了一下激動的心情，又擦了擦臉上的淚痕，視死如歸地問道：“您找我到底有什麽事情？”

老頭神秘地說：“借一步說話。”

“借什麽借，不借。”我馬上拒絕道，“這裏就咱們兩個，您想說什麽就快點，就別折磨我了。”

老頭沈吟片刻，問道：“你真的對‘蒼穹’這個名字沒有印象？”

我搖搖頭：“從來沒有，第一次聽說。這是人名？”

“你還沒有過十八歲的生日吧？”老頭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麽一句。

“我都說了我是個孤兒，生日是哪天我根本就不知道。”沒想到他會問這個，我簡直無語。

“可是根據老夫的推算，你的生日就在這幾天，所以老夫這才現身來找你。”老頭搖頭晃腦地說道。

“大爺你誰啊？”我越看這老頭越不爽，還扮上神仙了，你先把你的行頭歸置利索了再說。

“忘了介紹我自己，老夫章九齡。”老頭微微點了點頭說道。

“哦，張大爺。”我點點頭，“就算您算出來了我的生日是哪天，那您能告訴我，找我的具體事情嗎？”

“老夫姓章，立早章，不姓弓長張。”老頭看了我一眼，糾正道。

這章老頭竟然能從我的語氣裏，判斷出來我理解的姓，難道真的有什麽本事不成？

剛想到這裏，我馬上提醒自己，也許是這個老頭被人誤會的多了，見誰都這麽說，可不能因此大意。我提醒章老頭：“您有什麽事，能直接說嘛？”

“現在還不能說。”章老頭擺出一副天機不可洩露的表情，“等到你過完十八歲的生日，自然就會明白。”

我明白你大爺！既然這樣，現在找我是有病吧！

我壓著心頭的火氣，繼續問道：“那您還有其他的事情嗎？”

章老頭微微搖頭。

“再見！”

我轉身就走。

“你要在這裏坐到什麽時候？”

一句好聽的女聲，將我從回憶裏喚醒。我擡頭一看，淩月已經背著包往外走了。“下班時間到了，你還不走嗎？”

“你等等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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